譬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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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龙]月光航线 (17)

17

 

看了抽签分组结果,马龙捧了杯茶回屋,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张新胶皮。

“龙?”

马龙吓了一跳,回头看才发现是张继科在叫他。他放下手中粘了一半的拍子,挠了挠后脑勺,向他投去疑问的一眼。

张继科穿了件深蓝色毛衣,外套敞着怀,背着球包站在门口等他,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只插了一边耳朵,另一条线长长的垂下去,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在胸口一摆一摆。马龙看的有些心猿意马,憋着也没意思反而徒增许多烦恼,便顺从了欲望凑过去吻对方。

转瞬唇分,张继科伸手去摸他的后颈,结束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的一个吻。

“你嘴唇太干了。”马龙说,“胡子扎我,还有死皮。”

张继科抹了抹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那你下次别刮胡子,扎回来呗。我不介意。”

马龙呸他一口,俯身抓了球包带子。张继科沉默的让出一步,和他并肩向外走去。

 

并肩是个好姿势。马龙喜欢这种隐秘的亲昵,即使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察觉到。他对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楚,赛程安排教练名字拿过多少个奖都在哪几年,独独想不起来他们这样走过多少次通向体育馆的路。大多数时间是一前一后,一个伴着另一个的影子,追来逐去,偶尔落后一点又很快跟上,背后打下两道不起眼的光。

张继科一边走一边抓脖子,说那儿有个衣服商标忘了剪刮得皮肤痒。

马龙便叫住他,伸长胳膊帮他弄领子。那见鬼的商标边儿尖得扎手指,怎么弄也弄不下来。走廊小风吹的凉飕飕,张继科顺从的低了头任他动作,呼吸喷在他耳廓,仿佛冷水遇到刚出火堆的烙铁。

张继科半天没出声,突然冒出一句龙你手挺热乎。

马龙说是吗我咋没觉得。手就随着话音往他脖子里掏了掏,摸到一把温热皮肤。张继科被他摸得打了个颤,马龙忽然想起去年十二月队里惯例军训,他俩的床都在下铺还挨在一起。趁了教官不注意,张继科便把枕头和被都挪到马龙那边去,头靠着头方便睡觉之前讲小话。王皓看见他们叽叽咕咕搞小动作,说敢情我的代表讲话都白讲了,说好的服从教官管理听从部队指挥哪点都没做到。

马龙就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张继科也跟着笑,脸笑成一个皱巴核桃。

其实哪有那么多小话可讲,都是些鸡毛蒜皮,偏偏翻来覆去说也说不完。

 

回来没过几天就打直通第一阶段。鹿特丹是伦敦奥运前最后一次单打世锦赛,不重视是不可能的,队里轮番开会,最后大循环赛制改成分组赛,出线之后还有淘汰赛,气氛紧张得很。第一轮马龙进了八强,张继科负给王皓,比赛结束两个人也没说话,只各自干自己的事,哪怕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

晚上马龙被研究室的人叫去写一篇分析,一大堆小论文在眼前转来转去,转的他眼疼。他拎着个水壶拐去一楼资料室翻东西,楼里灯泡坏了两个,临时换的灯管发出昏黄的光,照得他影子长长的拖在墙上,像故事里的长腿叔叔。

资料室没人,以前的纸头文件有不少,都被箱子收了整齐码在档案架最底下。马龙也懒得找凳子了,顾忌到脚伤把腿支着,坐在地上就翻。大概找了十几分钟,兜里的手机玩命的震,急得要从衣服里跳出来。

马龙也没看名,直接按了免提。

“你在哪呢。”是张继科,声音带了点喘,好像刚跑完步,“我过去找你。”

马龙说在资料室。

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抬头。

 

马龙两只手都占着,用肩膀把手机夹在耳边,随着他的指令歪着头往前看。面前的那块玻璃被敲了三下,然后印上来一个黑手印,乍一瞅怪吓人。冬天窗户从内里封了,胶带和报纸缝里还是往里漏冷风。玻璃上结了层冰,内外都有,想看到外面的景色要颇费一点功夫。耳边张继科有点不耐烦的说,哎这破冰怎么这么厚,手焐在这化半天了也看不见你。

马龙忍不住乐了。他把手里的资料堆在一边,从地上找了张硬一点的废纸,站在窗户边刮玻璃。他仔仔细细用纸壳角儿和手指肚蹭出一小块干净地方,把眼睛贴上去向外看。外面路灯亮着,张继科隔着块玻璃站在他面前,刚擦出来的平面又被北风吹得冻了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脸。

手机一直没挂,张继科隔着墙叫他名字。“龙。”他说,“马龙。我给你画个乒乓球。”

马龙就站在那儿看,冰面上手指出现了一瞬,磨磨唧唧的划了个不大点的圈。通话时间太长,话筒贴得耳朵烫,脸也烫,像把小刀在割。

他没话找话,“那再画个乒乓球拍呗。”

张继科笑了一下,“那玩意我画的丑。哥给你画个鞍山小马。”一句话七扭八拐钻进耳里,被他讲得好像唱歌。

于是窗户上又多了个丑兮兮的看不出是啥的动物。张继科还引了个箭头出来,上书:鞍山小马。

马龙一脸嫌弃地说我这是哪儿来的哥啊画的太丑了。

“嫌丑你也得收着,我在上面写了字的。”张继科耍无赖,“到时候明天别人一来资料室,开灯全都能看见,都知道画家马龙乱涂鸦。”

马龙在张继科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没忍心让他在外面站太久:“要不你就进屋帮我弄资料要不你就赶紧回去,挺大一个人杵这儿我看着闹心。”

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上好久没动静。马龙以为他回去了,继续低头找文件,忽然张继科的声音又响,惊得他摔了一地纸。

“你咋还没挂电话——”马龙说。

“印个手印。你怎么还没弄完。”张继科道,“你快伸手。一起来。”

张继科的手按在玻璃上,掌心正好贴在乒乓球和鞍山小马的位置,把那两个有点磕碜的图案完整的包了进去。马龙觉得这举动有点傻,但也没思考,对着他的手掌五指张开,将它和另一头冰面的轮廓重合起来。

马龙这边冰面化得快一些。他刚把手收回来,张继科又说,“龙你手真热啊。”

明明屁都看不见,隔着冰块能感受到啥。他嘴里咕哝了一句,半晌才闷闷地答,嗯。

 

天气渐渐暖起来,马龙的行程也跟春天新发芽的鲜草地一般紧凑。国家队各地来回乱飞,他都忘了自己签证上到底盖过多少个章。去年年底加上一月份养了大半月的脚,新痕发展成陈年旧伤,才二十三岁心就皱成一块老树皮。老袁瞅他就觉得烦心,皱着眉头说还担心别人,你也好好看看自己,要是走路都费劲,还打个毛球。

马龙只说不碍事。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清楚自己的成绩并不尽如人意。今年从开局他的比赛情况就有些黯淡,因为脚伤年初的公开赛只去了两站,多哈迪拜都没能拿成冠军。鹿特丹关系到来年伦敦的黄金席位,关系到他第一次奥运单打的机会,关系到他是否能证明他可以。

马龙知道张继科也憋着劲儿。时差会开到半夜十二点,好几次他和闫安打完,天已经亮了。他拎着板子从球台过道绕过去,看见张继科还在打,地上好几个碎了的球,塑料碎片四散,像是一捧散落的细小花瓣。

张继科大汗淋漓,拽了毛巾擦额头的汗,看见马龙经过,抬手对他笑了笑,侧脸被初升的太阳照亮。

那一刻,马龙再次看到了他背后的那双翅膀。

他的张继科,要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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