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冬天就要到了。
叶修这几天一直在做冬菜储备，有了王杰希帮忙，园子很快就被收拾干净了。叶修站在窗前，看着已经光秃秃的菜园，有点感慨。这之前所有活都是叶修自己干的，虽然园子不算太大，但是也不小，凭他一只兔子，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全部干完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每次收拾完都半死不活的。
“王大眼你说你怎么不早点来。”叶修随口说，拍拍身边王杰希的肩膀，“这种工作效率多好啊。”
王杰希没出声，只在心里笑了一下，伸出翅膀帮兔子把他脑袋上挂着的蜘蛛网扒拉掉。
今天中午的饭是白菜饺子。叶修站上一个小板凳开始揉面，王杰希在一边将白菜剁碎，用力把里面的水挤出来，捏成团子放在盆里，等待一会再剁馅儿。
“今天立冬了，得吃饺子。”兔子一边揉面团儿一边慢条斯理道，“老一辈人传下来的习惯总要遵守嘛。”
王杰希点点头，继续捏菜团子。
他看看旁边放着的面粉袋子，心想要是一只灰兔掉进去的话，是不是也能变得像他身边的这只兔子一样白。
“对了今天我弟弟要来……”兔子发出啧的一声。他跳下小板凳，将已经揉好的面丢在盆里，准备等会儿擀饺子皮。饺子等会儿再包也赶趟，所以王杰希弄完白菜也坐到桌边喝了口茶。
“弟弟要来？”
“嗯啊。”叶修点点头表示肯定，“他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亲自来，来不了创造机会也要来，比如把本该是他去的各种出差啊会议啊谈判啊什么的推掉。”
王杰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真是非常值得点一个赞。
兔子抽口青草味儿棒棒糖，挂上一副忧伤脸，很沉痛的道，“我和我弟弟一直关系很好。”见王杰希一脸不信，他又补充道，“是真的。”
“……”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离家出走那事吗，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他就这样了。”叶修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没有抓住时机小孩子那么早离家出走干什么我这是爱护弟弟”。
“那现在他还每年来找你？”王杰希有点好奇，“为什么不回家看看？”
“毕竟是我弟弟嘛。”
兔子抓了抓后脑勺，爪子上面粉没拍干净弄得后脑勺的毛白得不太均匀，活像蹭了一脑勺墙灰，他自己还浑然不觉，犹自摸着毛道：“我之前……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要不然怎么会离家出走。”
看来他离开家的时间很长。王杰希心想。
“我弟弟后来还想离家出走，但是都没走成，前几年继承了家里的生意，他脑子很厉害，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叶修做了个补充说明，“他每年都来找我，我说了多少次都不死心的想让我回家看看，但是我现在还是……”
是不想回去，还是不愿意回去？
王杰希偷偷看了看叶修。叶修正垂着头，嘴里还叼着棒棒糖(这回换了一根草莓味的)，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叹口气。
毕竟是兄弟啊，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傍晚的时候，叶秋到了。
王杰希才站到园子里想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就看到门前被夕阳染红的小路上一只白色兔子以极快的速度冲他的方向跑过来，到房门口的时候差点刹不住车，一头撞上了篱笆门。
王杰希把笑意憋住了，帮他打开了门。
“谢谢。”兔子好容易把气喘匀，扶着门板道，“我哥呢？”
“屋里下饺子……”呢。
猫头鹰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叶秋已经拎着一个大包裹直接进屋去了。他站在门口没有动，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屋里传来叶秋的怒吼：
“混账哥哥！你今年又不回家！”
然后是叶修的声音，“该回的时候我自然会——”
“每年你都这么说！”
“哎哎哎别急着走啊吃两个饺子，哥刚煮熟的，不吃的话也带两个走吧。”
王杰希在园子里欣赏光秃秃的田垄和稻草兔以及远处的美丽晚霞，全当没听见。
过了一刻钟之后叶秋愤愤然冲出屋子，来的时候手里挽着的大包不见了，换成了个胡萝卜花布包着的小餐盒。
“……混账哥哥。”
经过叶秋身边的时候，他听见叶秋嘟囔了这么一句。
王杰希哑然失笑。
“走了？”叶修从厨房里探出头，“每年都得弄这么几回，我都习惯了。”
“嗯，你给他带了什么？”王杰希走进厨房，见叶修没注意，伸出翅膀拿了个饺子吃。
虽然是素馅的，但味道还不错。
兔子趁他不注意，伸出爪子在猫头鹰后背上拍了两下，在棕色羽毛上留下两个异常显眼的面粉爪子印：“饺子呗。”
“他为什么……”
“每次都不留下来吃饭，就急冲冲跑来一趟往我这里丢点东西然后再跑回去。”叶修叼着筷子道，“他住的地方离我们也不算太近，就在H镇附近的那片海港。”
哦那的确不算很近。王杰希在脑中换算了一下两地的距离，在心里为叶秋先生感叹了一把。真是不容易啊，明明离这么远还跑来跑去的……而且兄长显然还是不想回去。
他忽然觉得他自己也很不容易。
直到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告诉过叶修。包括猫头鹰羽毛的意义，包括那串手链，包括苹果树枝——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叶修说，但是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每天看着这家伙在身边吃东西做饭干活懒洋洋伸懒腰就已经很好了，冬天到的时候还可以靠兔毛蹭一蹭温暖……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想过的。
已经不再是他一只鸟，现在多了只兔子陪在他身边。
——如果继续住下去的话，这个新年，也能够一起过吗？
“要酱油吗？”
“……要。”
“这盘还剩一个，你吃了吧。”
王杰希将叶修塞过来的饺子夹到嘴里，心想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了吧。
虽然还什么都没对叶修说，但是他忽然有种预感，说不定叶修已经知道一点什么了。
现在这样也很不错了。猫头鹰不能贪婪，要知足——
但是得到了之前没有过的东西之后，就会忍不住想要再索取更多，这大概是人之常情吧？
TBC.